【序曲: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们逃离学校,我们解除婚约,我们和家人决裂,和自己决裂,和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决裂。 我们辞掉工作,我们撕毁租约,我们把所有的家具扔到大街上,开始浪迹天涯。 我们坐在儿童游乐场的秋千上,惊羡露水浸润的草叶上闪烁的月光,把相互馈赠的诗句写在风的背上……就算寒气冻伤我们的脚趾也不惧怕。
我们早早上床,任回忆潮水般袭来。想起年少时彼此间的恶作剧,我们开怀大笑。 我们为彼此祈祷,为这个癫狂的世界祈祷。仁慈的上帝,请宽恕我们的罪责吧。 我们潜入博物馆,把盖·德波(Guy Debord)的老电影偷出来重放。1 我们把 “与邪恶斗争到底” 的口号写在剧院座椅的靠背上,“亲爱的朋友,随我们一起奔跑,把腐朽的世界统统抛在身后吧!”
我们用偷来的电话卡,在警察局大厅的公用电话里,谈论性爱和我们年少时的情人。 我们闯进富人的豪宅,享受他们的私人游泳池和桑拿房,它们的主人都不曾像我们这般尽兴。 我们看着新一轮的太阳冉冉升起,手心里还残留着汽油的味道。我们轻声讨论着下一步计划,为自己无穷的力量而激动不已。
我们尝试着一切看似不可完成的任务,暗中有光。 我们抛弃了所有的恐惧,去亲吻那些傲不可攀的美人,扯下国家纪念碑上的旗帜,从大学逃离。 我们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世界末日的来临――那天并不遥远,即使它尚未到来!
我们溜进那些威吓我们的小君主的办公室,在他们的电脑里起草反帝国主义者宣言,或者在他们的办公桌下睡上一觉。 有天早上,当他们来到办公室时,简直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我们赤裸着半身,正在他们的饮水机前刷牙。
我们站在空空荡荡的音乐厅里,立于雷电凌厉的屋檐下,跪在荒凉墓地里的死草丛中。眼里充盈着热泪,发誓不再回到从前。 我们坐在高中禁闭室的桌子旁,靠在灰狗长途巴士站的破墙边,躺在急症病房冷冰冰的一次性人造床单上,坐在感化院食堂硬梆梆的板凳上,我们宣下更加打动人心的誓言。
我们帮助那些非法移民,政治难民,被法律制裁的逃犯,离家出走的孩子。 他们在我们简陋的住处藏身,睡在我们的床上。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也会给予我们同样的帮助。 我们会在每个清晨把做好的甜饼,蛋糕和早餐,端到每个人床前,和他们一起分享。 我们每周还在公园进行一次聚餐,庆祝我们骨子里无穷无尽的勇气和血管里奔涌不息的热血。 每月每天,我们的舌头都可以品尝到各式美味。
在黑暗的西维吉利亚山谷的回声洞里,我们在一起演奏萨克斯。2 我们把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刻在学校的桌子上,透过模板在小巷的墙上喷上我们的设计,五点新闻中播出的被砸破的公司窗户,用假邮票寄出或者随朋友的包裹漂样过海而来的信件,匿名电子邮件里编成密码的秘密指示,咖啡店里的秘密会议,还有刻在监狱里的厚床板上的情诗……这是我们的交流方式。 我们相互信任,在我们的心里,在我们的愿望中。用抚爱和欢乐谱写我们自己的交响,把“爱”变成一个意气洋洋的语言中的动词。
我们在学校的桌子上刻上我们名字的缩写,我们在小巷的砖墙上用模板喷上我们的涂鸦。 五点新闻里播出的某公司被砸破的窗户,随朋友的包裹飘洋过海的信件上贴着赝品邮票,监狱厚床板上刻着的情诗,咖啡店里进行的机密会议,匿名电子邮件里用密码编写的情报……都是我们的交流方式。
在西维吉利亚山谷的回声洞里,我们在黑暗中一起演奏萨克斯。 我们彼此信任,在我们最真诚的心中,在我们良好的愿望中。 我们用爱抚和欢乐谱写属于我们自己的动人乐章,让“爱”在我们意气风发的语言里成为最生动的表达。
我们对他们的性别准则,对他们的种族观念,对他们的文化期望,充满了怒火。 我们展现我们的身体,展现我们的关系,展现我们的欲望,让他们知道他们那一套所谓的自然法则是多么专横。 在借来的阁楼里,我们照顾生病着的外国情人,努力书写那些能够点燃潜伏在我们周围群众身上怒火的诗句。 在黎明到来前的最后一瞬,我们颤动的手中紧握电筒,拆除那些准备在白天集会的法西斯分子家里的配电盒。
在街上,我们用牙,钢钉和刀对付那些法西斯分子,而其他每一个人对他们却再三地缄默其口. 我们在犹太人居住区荒弃的土地上种植鲜花, 我们搭顺风车穿越所有的大陆,史无前例,我们把馅饼扔到国王和银行家的脸上。 我们写自己的音乐,一起表演,所以,我们宁愿为自己哼唱,赞美同伴的创造力,而不会重复电台里传来的那些靡靡之音。 我们奋力斗争,打破他们的防线,占领大剧场,在那里,我们夜以继日地讨论我们的未来新世界。
在巴黎,我们用鹅卵石和太阳伞武装自己,犹做困兽之斗的宪兵们被我们围困了一夜又一夜。 我们坚持,坚持着,看着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催泪瓦斯中慢慢诞生。
在芝加哥,我们制作了一个地下网站,支持和鼓励安全条件下的非法堕胎。 而那些狂热的宗教信徒,却诅咒我们在羞愧中以泪洗面,倒毖在穷街陋巷的漆黑角落。
在蒙得维地亚,我们在盘据来的小镇里,用可塑型护墙板和胶合板搭建简陋的小屋,从附近的电缆上偷电,和邻居们讨论如何构建一个和谐的社区。
在魁北克,我们挖开高速公路,用碎片在交通灯上敲击出最原始的节奏。这种声音比演奏厅里的任何一首乐曲都要嘹亮动听。
在西伯利亚,我们密谋着别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逃亡计划――但我们成功了。 我们用伪造的证件和借来的钱环航全球,最后回到朋友的怀抱里。
在纽约,面对试图逮捕我们的敌人,我们紧握双手镇定自若,互相抚慰对方以便缓解压力。
在圣迭戈,当他们为了禁锢我们的思想把我们关进牢狱时,我们的朋友蜂拥而至,塞满他们的监狱,使他们不得不改变政策。
在圣地亚哥,我们抢劫银行,用以支助那些登载冒犯权威的诗歌的独立报纸。
在墨西哥,我们在奔走的货运列车上相遇,讲述我们在恰帕斯和萨帕提斯塔者一起工作的情形,讲述我们在货车里看到洪水在德克萨斯州肆掠的骇人场面,讲述我们在墨西哥革命中战斗过的祖父祖母们。
在俄勒冈,我们爬上大树,并在上面住了好几个月,保护这些孩提时代为我们提供过远足美景和宿营地的大森林。
我们骑上骏马,风餐露宿,快马加鞭,穿越乌克兰大地,传递冲突爆发的消息,这是我们又一次为自由而斗争的机会。 我们在革命中斗争——西班牙内战,法国抵抗运动,甚至俄国革命――但我们既不是为布尔什维克,更不是为沙皇。 我们偷偷带着秘密传单和反动书籍,紧张而镇定。我们偷偷带着逃亡者穿过边境,从加拿大来到巴基斯坦。 我们让里诺的凶杀案侦探,桑托斯的军事警察,奥斯陆愤怒的祖父母,还有波特兰的大陪审团发现了我们圣洁的良心。 我们揭露并传播从前没有人敢于说出的事实真相。
即使我们不能废除政府,还有我们养育的下一代会继承我们未尽的事业。 他们会继续体味防御工事的刺激和糊面团的美味。 当我们倒下,或者逃离奴隶主和懦夫们的无情冲击时,他们会继续我们唐吉柯德式的狂想。
当然,如果我们能够废除政府,我们就会做到。 即使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们仍会前赴后继。 我们会傲然挺立在证人席后,向那些坐在法庭后面装聋作哑、自我满足、自视正直的公民们怒吼,让他们所有人能够听到: “……如果一切从头开始,这仍是我的选择!”
当自由主义者和改良主义者们的美好愿望在官僚主义面前折戟的时候, 我们从垃圾堆里收集食物,喂给饥肠辘辘的人们;我们闯进罪恶的大楼,把它们变成乞丐国王和海盗女王的皇宫;我们张开双臂,紧紧拥抱那些身患重病,或者奄奄一息的人们;合众国的某位总统甚至被我们中的一员所刺杀。
朝阳在冬日的早晨冉冉升起。 当聚会沉寂下来时,在没有暖气的盘踞房里,我们扫起遍地的碎玻璃,用冰冷的水清洗大堆的碗碟。 而我们的批评家,隐居在乡间别墅里,在他们享受女仆的侍侯的时候,怎会知道我们如何清除我们的乌托邦里的垃圾。
我们在厄难中相爱,在骚动中大声歌唱,在他们所能够铸造出的最沉重的枷锁中欢快地舞蹈。 在沉默,饥荒,还有镇压的夹击之下,我们的生命生生不息。 炸弹遍地开花,我们的心却永不停止搏动。我们在人间地狱里建造的城堡直耸云霄。 我们既不屈服于外来的强制力量,也不选举内部的首领。 我们已经看到,世界正在我们面前慢慢苏醒,就像含苞的玫瑰一朵朵绽放。
当我们战斗的时候,我们在为自己的生活而战斗。
我以上所说的,当然,就是无政府主义者! 每当有人问及我的政治观,我都会告诉他们:我们要成为一个革命者的最好理由,仅仅是我们需要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 他们立下的法令口口声声会保障我们的权利,实际上,却一再要求我们缄默其口。 他们逼着我们在公共审判中,不得不去面对一个由我们的朋友们组成的陪审团。 不过,我的朋友们是绝对不会把我往审判席上推的――你们的朋友会这么做么?
那为什么我们没有权力去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为什么我们没有权力去坦然参加通宵的紧急会议? 为什么我们没有权力在每一次蓦然回首之际,都不会感到悔恨和痛苦? 难道这些就不能成为我们关注的中心?难道这些就不能成为草案中的细节提要和幸存者的具体要求? 可事实上,这些都是我们一次又一次无望的呼吁和要求。
引领一种经历丰富得值得我们去讲述的挑战,是一个人一生的使命, 对于那些生来就被囚禁在牢笼里的人来说,被俘虏们的鲜血和汗水浸渍过的牢笼,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而迎接这个挑战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去挑战那个牢笼。
当我们战斗着的时候,请记住,我们是在为自己的生活而战斗!
【亲爱的的乔伊斯阿姨,也许你已经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了】
如果你认为一种健康的人际关系,是这样的一种朋友会餐: 没有人发命令,没有人买卖东西。责任被自觉而自然地分配到每一个人,而每个人都能够从对方那里得到快乐。 ——很显然也很简单,你就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唯一的问题,是你在类似于这个例子的事件中如何发挥你的作用。
无论何时,如果你不再在行动前等待某种指令或者官方许可,你就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无论何时,如果你不再像其他人那样盲目服从,而是去无视那些荒谬的规则,你就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无论何时,如果你不再相信政府、教育体制、好莱坞、或者管理层,会比你更加了解如何掌握你的生活,你就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特别是在你拥有自己的观点、主张、和解决问题的方法时,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政府主义者。
就像你亲眼看到的那样,是无政府主义使世界运转,是无政府主义使生活保持趣味。 如果我们只是在等待那些所谓的权威、专家和科学家们来打理我们所有的事情,我们不仅会陷入一个充满麻烦的世界,而且会在这沉闷的生活中感到令人恐惧的空虚。 之所以在今天,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极其空虚和麻烦的世界里,是因为我们放弃了我们的责任和控制力。
无政府主义思想并不极端,它天生存在于我们每一个健康的人的头脑里。 没有必要去扔炸弹或者戴上黑色面具,尽管你也许在电视上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你相信你在电视上所看到的一切吗?那可不是一个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应该相信的!)。 无政府主义的根基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推动力: 自己动手,Do It Yourself —— 此为一切事理的基本准则。
【无政府主义可行吗?】
没有多少历史常识的人总是认为无政府主义是永远不可行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无政府主义不仅在人类历史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而且现在就在运转。 我们暂且不谈巴黎公社,西班牙共和国,Woodstock音乐节,计算机程序的开放资源,以及其他许多著名的无政府主义革命成功的例子。简而言之,无政府主义就是相互合作的独立自主――它就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而非“革命之后”的某种产物。 既然世界各地的无政府主义,都在某一个特定的圈子里运转――那么,我们怎样才能使我们的经济合作关系更加“无政府”一些? 既然无政府主义思想都体现在一些特定的行动中,诸如人们结队远足宿营,或者为饥饿的人们提供免费的食物――那么,我们怎样才能在我们的学校、工作以及邻里关系的处理和交互作用中借鉴这些经验呢?
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无秩序理论(CHAOS):无政府主义是无秩序,而无秩序本身就是秩序。任何自然安排好的体系――比如一方雨林,一种友好的邻里关系――都是一种和谐的状态。在自然的无秩序的偶然的环境之中,它永远保持着自身的平衡。 另一方面,还有一种人为体制下的无秩序(DISORDER)――比如高中教室的纪律,种植着改良基因玉米的贫瘠田垄防止野草和昆虫侵袭的措施――都只能由一种强制力量来维持,并且其力度还须不断增强。 有些人会把disorder简单地看作体制尽丧,他们便会混淆disorder和无政府主义的概念。事实上,disorder是一切体制中最为残忍无情的:那些无法解决的混乱与冲突,就是他们自己造就的体系;他们使统治集团和官僚机构不断繁衍,直至无以复加;而这些,仅缘于他们对控制权的贪求,源于他们的自私与无情;他们毫无怜悯心,且永远不知满足。 Disorder发展到极致形式便是资本主义:从地面到高空,充斥着各种战争,屠害所有人民,统治或者被统治,卖或者被卖。
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暴力的社会,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那些从这些统治集团收益的疯子们告诉我们,假使不以暴制暴,暴力就会更加泛滥。事实上,现在的问题就出在统治集团自身,不管它是否有平等的经济地位或者政治权力,统治集团就是暴力的根源,也是暴力的表现形式。 虽不能断定强行斩出权力机构,就能迅速终结暴力复暴力的浪潮,但只有当我们所有人都学会怎样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而和别人和平相处的时候,暴力才会停止。否则,我们永远都不会迎来彻底的和平,而是由那些用枪口对准我们、并从我们的冲突中获利的大人物们掌控我们的命运。
这个管理着众多事物国家并非仅仅只是由枪炮,繁复的统治集团和“要么去杀,要么被杀”的荒谬理论来维持着的,维系它的还有成功的神话。官方史书告诉我们历史是由伟人们,而除此之外所有的人都只是卑微的从命者;在历史上只有少数几个统治者,他们迫使我们相信――我们这些人只是他们的臣民。任何一个统治集团都会作出如此的暗示即在整个社会中只有一种“自由人”:国王(或者总统,上司,电影明星等等)。这就是我们的社会长久以来的传统,而且这个传统还将长久延续下去,所以,我们所有的人相互争斗,只为能够成为“自由人”,至少能够使自己心平气和地接受被屈服于“自由人”统治的现实,或者对那些身在我们之下并且能够在我们需要确保我们的财产安全的时候受我们蹂躏的其他人心存感激。
可是,总统先生也并非完全的自由啊,他是不能够自由地随心所欲地到某个街区散一散步的。 为什么只满足于这个世界的一个碎片,或者更少? 在一个没有强制力量的社会里――在真心相爱的人们的平等主义温床上,在真挚友情的民主力,由享受欢乐聚会的玩伴和在妇女缝纫小组里闲聊的邻居们结成的最高同盟里――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女王,或者国王。不管无政府主义是不是在这些庇护所之外的社会里可行,我们越来越清楚的是“等级制度”不可行。来游览一下被新世界“秩序”控制之下的城市吧――数不清的私家车拥塞在马路上,司机们冒着大汗,诅咒声,喇叭尖叫声,此起彼伏,或者干脆是不约而同的大合唱。在你的右手边是被污染的海洋,在你的左手边是穿着统一制服的帮派和不穿制服的帮派不断火拼的犹太人聚居区――而这些就是所谓人类发展的最佳形式。 如果这就是秩序,为什么我们不尝试无秩序(chaos)!
【是无政府,而不是无政府主义!】
说一个无政府主义者赞成无政府主义,无异于说一个钢琴家在一味追求演奏技巧。世界上并没有无政府主义,但是有无政府状态,或者更准确地说,那就是无秩序。只要统治阶级的强制力量存在一天,无政府(无秩序)的精神就会在我们的心中扎根一天。 就让我们——数以千万计的人们团结起来,坚定着指向同一个目标的决心。明目张胆,或者隐姓埋名。
那些生活在武装起来的自由、平等和友爱中的原始人;那些为争取自由而奋起反抗罗马暴君的奴隶;那些含辛茹苦把女儿抚养成人,教她们唾弃铺天盖地的饮食广告,教她们爱惜自己身体的母亲;那些脸上涂着油彩,把整箱整箱的茶叶扔进波士顿港口的反叛者;那些张开手臂,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勇士们——他们是无政府主义者。 尽管他们称自己为Ranters(浮嚣派), Taborites(他泊派),Communards(巴黎公社社员,支持者),Abolitionists(废奴主义者),Yippies(雅皮士), Syndicalists(无政府共产主义者,工团主义者), Quakers(教友派信徒),Mothers of The Disappeared(失踪儿童的母亲组织), Food Not Bombs(要食物,不要炸弹),Libertarians(自由意志主义者),甚至是 Republicans(共和主义者)――但就某些相同的目的和手段而言,他们都可谓之无政府主义者。
今天,我们也不缺乏无政府主义者:学生罢课,父母逃税,女人修理自行车,恋人们离经叛道。他们并不需要投票赞成一个无政府主义政党,或者支持无政府主义政党的路线――如果他们那样做,他们相反会因此而丧失成为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资格。 要想成为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你至少要明白:无政府主义者并不是劳动阶级!它只是一种生存状态,是一种对环境的存在和变化作出的反应,是一种处理人际关系的态度,是人类一切行为的一个种类……
忘掉历史给无政府主义定义的概念――忘掉那些胡编乱造的人!无政府主义只是一个对一种事物的描述性的术语 ――它并不是主义,而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形式。它不是一种规则理论,它也不是英雄创造的,更不是一个传记所捏造出来的――它就是你的生活。无政府无处不在,它不等于脱离实际的无政府主义,不是专家对自由的研究成果!有一些自称是无政府主义者的人在他们的一生中从来就没有经历过一天的无政府生活――我们应该清楚他们关于无政府主义的言论的可信度到底值几何! 那么无政府主义者的乌托邦究竟该如何运行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永远也不再会为它再争个不休,不值得,它充其量只是一个与毫不相关的论点!这不是一个乌托邦似的幻想,也不是一个我们要努力实现的计划或者理想;很简单,它是一种行动方式,一种处理人际关系的方法,一种解决当前的问题的办法――当然,我们永远不会彻底消除麻烦和问题!成为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并不意味着你必须相信无政府,忘掉无政府主义,无政府主义者能够解决任何事情――因为,无政府是一种能够帮助我们解决任何麻烦的经验知识,而其他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都不能够做到。不管喜欢与否,你都必须承认,我们生活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在每一个人的手中。
【这就是民主么?】
我们这些无政府主义者会利用民主――但绝不会让民主来利用我们。 对我们而言,我们从一而终考虑的问题,是个体的需求和感受――任何强加于我们的体制都是临时的。 我们不会把自己强行限制在任何循规蹈矩的程序和制度之中――我们只是在利用它们来满足人类的需求。一旦它的使命结束,我们就会立马将它抛弃。
认真地想想吧:我们的制度,和我们自己,你觉得哪一个该被优先考虑呢? 任何时候,只要有可能,我们便与其他人或者其他生命合作与共存。但是我们绝不推崇 “一致意见,或者少数服从多数”。 让那些压制我们价值观和梦想的法令制度见鬼去吧!在不能达成一致意见之前,我们宁可各行其是,也不要相互钳制。如果有人不认可我们的需求,或者坚持与我们作对,我们就会用一切方法进行调解――这不是代表正义,而是代表我们自己的利益。
在我们眼里,法令规章不过是祖先们留传下来的惯例规则。由于时间的积累,它们看上去似乎比我们的判断有理。可实际上,它们只是一些长生不老的生物在苟延残喘,向我们强加非自然的契约。 因此,正义不仅不会得以实现,反而会遭受干涉与妨碍――这样做的结果是,使我们逐渐疏离正义;并且把正义构造成一种形式,假若没有晦涩难解的正式程序,和法官大人闪着银光的假发套,它就无法实现。 现在,这些法律规章在历史的岁月长河里不断繁殖增强,又伴随着委靡衰败。一切事实仿佛南辕北辙,却又高深莫测,它依然是那些神甫一般的律师依靠我们这些人来谋生的一种手段。也好似那些充满好奇心的占星师,利用着我们祖先不能确定轨迹的星象谋取利益。
事实上,那些坚信正义只能由法律的规则来维持的人,与那些站在被告席上发誓他们只是服从杀戮命令的战争犯,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请记住吧:正义本身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我们.
【无政府经济】
无政府主义经济与其他的经济形式相比,有着本质的区别。 除了在交易的管理方式上有不同之外,无政府主义者在交易的流通方式上,和其他人也是迥然有别的。这种货币,与资本家们所蝇萦的、共产主义者所规划的五年计划的资本,并不能自由兑换。
资本主义者、社会主义者以及共产主义者是在交换产品,而无政府主义者相互交换的则是灵感、鼓舞、忠诚和协助。 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以及共产主义经济把人类的相互作用变成日用商品:治安,医疗保健,教育,甚至性关系也成了可以用来买卖的服务;而无政府主义经济,注意力同样集中在个人需求和欲望上,它将产品转换回社会关系:这是一种公共体验――比如园艺,垃圾搜索(一种黑客技术),创作音乐;或是一种兴奋和自给自足――比如在超级市场中偷盗,或者盘踞一座建筑。 资本主义经济中相互作用的典型关系是买卖,而在无政府主义经济中,它是赠与。
私有资本在利用之后消失――钱只是被劳动者用来购买食物,或者被用来繁殖更多的私有资本,以满足其他的需求和牟取个人利益的贪婪计划;于是,财团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剥削这些劳动者。 而无政府主义经济,则依赖于与私有资本对立的社会资本。 社会资本是很充裕的――准确地说,它们越是被充分利用,其价值就越丰富:社区的一块菜地里,产出的食物越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到这里来一起协作劳动;一座盘踞的建筑里,如果团体活动更加新颖自由,防范警察的措施更加有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参与进来,并一起承担责任。 它们就像友谊,就像做爱,就像参加平常的宴会和舞会一样,当你给予得越多时,你身边的人,连同你自己,得到的也会越多。
今天,我们大多数人都在同时参与这两种不同的经济形式。表面上看起来,私有财产仍然被共享,至少某种特定的背景之下,比如:一个少年把自己的篮球拿出来用在一场社区球赛中,一个摇滚乐队买一辆共用的厢车。甚至由某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所属有的一栋房子,尽管对大多数人是“禁止进入”的,但是它会接纳亲戚的走访,组织一次家庭教师协会的会议,举办一次通宵聚会。诸如此类的不少例子都提醒我们比起商业来“共享”会给我们带来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的乐趣。无政府主义者们追求一个共享的世界,这个世界无国界!
【那么谁将把垃圾带出去?】
这个故事发生在巴塞罗那。 此时内战结束已经有一些年头了,对辛迪加犯罪组织仍然记忆犹新的人们,被迫在法西斯政权的赤裸铁拳下偷生。
在这个特别明媚的春日里,68路城市大巴一如既往地行驶在自己的线路上。 在一个十字路口,司机猛地拉住刹闸:“操他妈的,我受够了!” 他怒不可揭,操着加泰罗尼亚语咒骂着打开车门,踱进车外的阳光之中。 乘客先是惊讶,然后开始焦急地抗议。其中一个乘客站起来,走到驾驶室,按响喇叭。在嘀嘀嘀试探性地按了几响后,索性按住喇叭不放,于是嘀嘀嘀的喇叭声就这么变成了防夜贼的警报。但是司机却厌烦了这一切,他头也不回地径直顺着这条街道越走越远。
整整一分钟里,乘客们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 一对夫妻站起来,下了车。 然后,坐在车后面的一个女人突然站起来,气势汹汹却又不失冷静地朝前方走去,带着盛怒的表情。她一言不发,坐到驾驶座上,开动引擎。巴士重新启动了,沿着它原来的路线,停过每一个它原来停靠的站,直到终点站。 女人下车了。另一个乘客站起来,坐在她的位置上继续她的工作。停靠每一个巴士站,然后在自己的目的地下车。 接下来是另一个,另一个,一个接一个。 68路城市大巴就这样继续着它的行程,直到终点。
【无政府主义革命是这样一种思想: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决定你自己的生活!】
它意味着探求一种共同协作的方式,用以满足我们的个人需求。 它意味着和身边的每个人一起工作,而不是“为了谁”而工作,甚至相互为敌。 它意味着我们宁可做最激烈的斗争,也不奴颜婢膝,或者统治别人。
它意味着任何一种体制或者意识形态都不能置于它的服务对象——人民的价值之上,任何一种理论观点都不能与这个世界的事实虚妄相左。 它意味着对真正的人类忠实(包括动物,以及整个生物系统),不推卸任何责任,为我们自己以及身边其他的人斗争,而不是以“利益”为目的,或为一些毫无意义的事物相互争斗。 它意味着否认一切所谓的真理、美学、和道德的国际标准,反驳那些认为生活的本质是一维空间的学说,无论这些狗屁真理在什么场合出现。
它意味着不要在克制自己的欲望、背叛自己的经验的情况下,去遵循那些森严的等级制度下的秩序,而要坦诚面对、倍加珍惜所有属于你自己的思想。 它意谓着对这样一种生活方式的寻求:它可以在你不断挑战自我、改造自我的过程中,给你一个自由表现的机会。 它意谓着不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去遵守任何以外在形式存在的法律,不要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那么”理智和实用”,或者将它“政治化”,不要把你的本能和激情囚禁起来——没有一个笼子大到可以容纳人类的灵魂,那么不妨让它自由飞翔吧,无论它飞得多远,飞得多高!
它意味着在任何时刻都不要给与自己在生活中基于其他人的任何特权――不要沉湎于美好回忆之中,不要等待明天,不要期待革命,不要盼望生活的真正开始——在每时每刻抓住它吧,然后去创造它! 它意味着珍视过去,也意味着规划未来。请记住:生活既不是过去,也不是将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快乐或者反抗,因为生活只存在于现在,现在,现在!
它意味着拒绝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人,不管是父母、爱人、雇主、还是社会本身。 它意谓着去不羁地追寻生命的价值,并享受那靠在你肩膀上的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它意味着不要认可上面这些话,或者和这类似的任何宣言和定义。 去追寻吧!去追寻! 不断挖掘和翻新你自己对它的理解和定义!
#【公民快乐论】
对其他人有益的,同样也对我们有益。因为我们和其他人一起构建了这个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但倘若这种关系不平等,如要以我们自己为代价去为另一些人的需求效劳,就会破坏我们原本自由而愉快的合作关系——而这种关系,本是我们能够赠予彼此的最好礼物。
我们对健康的人际关系的幻想是基于这样一种观点的: 和所有错误的二分法一样,“自我Vs他人,自私Vs无私”都是错误的二分法。那些鼓吹”以自我牺牲来换取大众利益”的人,不也得在这个“个体Vs社会”的竞争模式下工作么?那么他们和那些渴望独立的个人主义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认为,个体和团体,都是“生存”在浩淼的网络经纬线上的交合点。两者相互调和,且密不可分。 我们所渴望的自由与自主,只有在我们共同创造的文化背景下才有可能实现。然而,为了在这种共同创造中有所贡献,我们首先得创造我们自己。
总而言之:如果你能拯救你自己,那么你就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但是,你必须通过拯救世界来拯救你自己!
【一种在朋友和爱人之间都存在的关系】
无政府主义者将友情和亲情,视为他们的首要人际关系。 首先,我们要称赞那些缔造友情的美好品质:可靠,亲切,慷慨,大方。我们中的大部分人,自生下来就被灌输等级观和竞争观――这使得人们不再相互解放,相互激励,相互扶持,而是在相互损害――直到现在,这种灌输仍在无时无刻地进行! 我们每个无政府主义者都在努力付出,不图回报,希望成为一个不令别人所耻的人。很多人说我们反对婚姻,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是的,我们的确强调任何人都不是他人的财产,却更是认为每个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从本质上来说已经联姻――我们坚持这个观点,并认为所有人应该据此行动。
这并不是说当士兵来袭击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我们要捧着鲜花迎接他们;也不是说在当财团来抢夺我们的鲜花的时候,我们献上自己的孩子——有时候爱只能通过枪管才能表达出来。
【自主从自家开始】
不要屈服于大众期望、教条主义、以及那所谓的必然性,而放弃绝大部分你认为正确的主张。 不要秉持着任何无谓的立场来坚持或者背叛你自己,更不要时常像个法官或陪审团似的进行自我审判。 不要麻木混世,以求明哲保身,而要从错误中汲取经验,“吃一堑,长一智”。 不要一条路走到黑,而要学会灵活变通。学会欣赏你内心的每一次敏感吧,珍惜每一次充满想象力的悸动!适合时宜的时候,给自己的冲动和渴望一个表现的机会——“团结统一”的口号不是用来束缚手脚的! 你要知道,你是一个团体的一部分。所以在你无条件珍爱自己的同时,你应该学会珍爱他人,以及他们的一切——因为从他们身上,你能看到你自己。
安心地活着吧!无须站在权力机构的里里外外,因社会秩序问题而摩擦口角――这就是无政府主义者的自我之梦。
【直接行动必有所获】
一个由独立自主、互相关爱的人民组成的公社,无须建立监狱和工厂来“创造工作机会“。 一个由拥有自己的思想、并能建立良好沟通渠道的人民组成的公社,不会受制于媒体垄断组织所杜撰的”事实”左右。 一个由创造自己的音乐和艺术、组织自己的社会活动的人民组成的公社,会坚决摈弃网络交友和网络色情,绝不会在MTV煞风景的意境中沉溺。 一个由了解彼此的历史、理解彼此的需要的人民组成的公社,能够妥善解决内部的矛盾和冲突,不需要靠那群穿着制服拿着手枪的陌生人进来横加干涉。 既然我们能够创建这样的公社,那么我们就能解决现今我们所面临的问题——而这些,是任何法律或慈善机构都无法做到的。
制度,只有在对制订制度的人自身有益的时候才会有益――可惜,这些制订制度的人本身无良。 历史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了,那些自上而下的“解决办法”是行不通的!那医疗体制中的官样文章,无能的社会服务,总统的谎言…… 如果你不相信人民,那么你也不可能相信警察!
【诸神,诸主人】
无政府主义是杰出的! 无政府主义者强调每个人都是中坚分子——“普通人“的斗争可以变成不平凡的男人和女人的斗争,这是由斗争本身所制造的。
我们从不幻想有任何通往无政府的捷径,所以我们并不那么急于破坏权力。 我们寻求的不是领导人民,而是建立一个自治的部落联盟;我们寻求的不是成为一个先锋理论家,而是形成一个可以作为理论创始人的读者群;我们寻求的不是成为先锋的艺术家,而是形成一个懂得欣赏表演的观众群――我们想要所有人成为不拥有任何奴隶的主人。
我们承认,权力动力学与权利斗争会永远发生在人类生活中;我们很多人都有会不由自主地去遵从专制,所以当制度给他们带来利益和欢愉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去拥有这样的权力,去控制下属,和谄媚上级。但是,正如他们所说,唯一自由的人类是乞丐和国王――在这两者之间,国王不及乞丐自由,因为他们的王国对他们还有一定的羁绊和约束;而浪人,在足够幸运的日子里,他们会感觉到这个宇宙以他们欢乐和自由的名义存在着。 因此,我们宁愿不去参与对黄铁矿所有权的竞争,也不要让自己变得浅薄。如果斗争不可避免,我们宁愿受制于其他个体的暴力和愚蠢,而不要陷入整个人类的暴力和愚蠢——后者是国家组织的,最终得到好处的也是他们。
我们不是旧意义上的平等主义者:我们并不想公开地达到富有以及有权势的人,使之退落到“我们的水平”,相反,我们同情他们,因为他们实现自己欲望的野心还不足够强烈,我们希望他们能够放弃他们现有的财富和权力,加入我们一起,为了人人都能构上升到伟大的高度而斗争(由此,我们并没有必要处他们以斩头的刑罚)。我们并不反对分配到流行偶像和电影明星身上的光环,本质上――我们只是对这种舍近求远的方式感到可悲,因为这种荣耀正跳耀在我们自己每一个人每一种崇高的生活中的时时刻刻之中。我们并不反对一神论者们的上帝所受到的敬意与热爱;因为它更有益于人们彼此相互奉献。我们不反对财产,更确切地说,我们甚至于为之吝啬,锱珠必较:因为我们知道如何当家,我们必须分享一切――而不是破坏,挥霍,乱动我们的财产。真正的叫花子国王自豪地漫步于他领地上的森林里,他对复杂的生态系统的相互作用充满了敬意,他知道对这样一个仙境里君主唯一正当的引导是一种尊敬和不干涉的政策(除了阻止偶尔的采伐行为)。我们不会等待某一场“革命”会赋予我们本该得到的权力;我们认为我们自己就是我们需要公认的最高权威,我们直接将这权威赋予我们自己,因此,我们必须时时革命,这是我们坚持和保护我们的权威的唯一方式。
我们永不满足,除非这整个世界的统治者是――我们所有人!
【神即无神论者】
无政府主义者不仅否认上帝——这个宇宙警察头子般的权威——而且对它的所有继承者保持相当的怀疑:自然,历史,科学,道德。 我们不认为将任何天神作为我们毋庸置疑的信仰是正确和有益的。即使我们认为其他人的学识和判断比我们自己的更正确,我们也不能轻易地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们。由此,任何观点和假设都不会是毋庸置疑的,我们更乐于在不同的事例中自由游走,而不去为一个所谓的真理争论不休。 我们怀疑持任何宗教信仰的人们,尤其怀疑那些试图调停宗教争论的所谓的专家们。我们希望这些人都能通过宗教去学习这个世界,把宗教仅仅当作求索我们各自神性道路上的参考而已。
正义,如同审判一样,并没有多少价值:我们需要实践,用自己的经验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把生命耗费在人类各种关系的操行和交涉之中,比如我们不原意在一场经济交易中为流通货币的正当性而争执不休。 只有当个人责任对我们的人际关系有益的时候,我们才会应用它。否则,不管一个人的灵魂是糟糕透顶还是极具声望,不管他的观点是道德还是不道德的,不管该谴责的是整个社会还是某个个体——这种个人责任都了无意义。
不要说我们是胸怀糟粕的虚无之徒,事实上正相反,我们保持着所有的圣洁! 否定等级制度,意谓着对每一种生物,对宇宙中每一个特征,对每一个独一无二的时刻,对每一份无与伦比的美,都怀有无比的崇敬之情。我们诅咒的唯是评判和指责。
“无政府主义者是一种非常暴戾的生物。它是大猩猩的嫡亲。它杀死总统,王子,管理者,同样的,它破坏他们的峰会和避暑假日。它的整个头颅被蓬乱浓密的长发所掩盖。它长的不是指甲而是又长又尖利的爪子。无政府主义者身上满是口袋,里面装着石块,刀,枪还有炸弹。它是夜猴,每当夜幕降临,它们就成群结队地出现,或多或少,它们聚集在一起谋划袭击,谋杀以及破坏,推举出执行任务的人。
无政府主义者讨厌水。它从不洗漱也不勤换衣服。他们总是很干渴,并且只喝盐水。无政府主义者的家主要座落在欧洲,特别是意大利。其中一些已经被输出到北美洲,在那里,它们为所有正派的居民所恐惧,仇恨,只要一现身,它们就会被猎杀。
爸爸一点儿都不喜欢无政府主义者。它们给它带来了无尽的梦魇,他说。他已经命令手下们要把它们悉数逮起来并关到笼子里去,只要他能够阻止,他就绝对不会容许这些进入他的国家。要是有人胆敢鬼鬼祟祟地潜入,他就会像射杀疯狗,墨西哥人,美洲狮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动物一样将它们杀死。我每天都用我的来复枪练习射击,长大以后我就能够射杀这些野蛮的野兽。”
――一篇出自白宫托儿所的作文,1904年
【粗俗的大众法则】
我们所有人都是成长着的独立个体,遵循着各自生来即有的特性:性别,性爱取向,体形,种族,阶级,人种;容易被特权收买,意志和立场不那么坚定——正是这样,我们才能在人类长幼强弱的秩序中站好自己的位置。 白人权力至上,家长统治,蔑视同性恋——这就是现代文明的最大众化的观点。而我们无政府主义者,就是要与这些存在于社会甚至我们自身内部的压迫组织作坚决的斗争。不过,我们的目标不仅仅只在于解放人类的各种身份――我们想要解放的是整个人类的根本特性。
我们不相信天下大同。集体特性本是一种无稽的捏造,只是用来使得自身永存。这种伪造源于一些因环境而变化的迹象,最终人们得出高度一致性的结论。 比如,我们有两种“性别”,就像一个八度音阶里有12个音符一样:当你盯着一架钢琴看的时候,这俨然是事实。但你试着张开嘴巴唱唱看! 再比如,对于那些生长在每一个女人都得刮掉腿毛和腋毛的环境中的人来说,“女性特质”是由自然所注定的。但事实上,它也只是由几代人标准化了的行为所推导出来的大众法则。经过一代代人的复制,这种标准性行为得以强化。然而,由于“单纯”的女性特质根本就是莫须有的,所以一般法则也就没有了任何可供参考的实质内容。这些所谓的特性使每一代人都缺少“原创的”个性,只有代代相传的“拷贝”――而就这个规范而言,它在继承过程中也充满了危险,因为它随时可能被改变,甚至被新一代废弃。
诸如阶级与性别这类大众法则,充其量也只不过能够用来标榜人们的一般特性——让生活中的各种压迫形式更加清晰,并让人们在拒绝某些经验和历史模糊性的时候找到一个共同的理由。我们想要超越这一切,一切种类划分和冲突。我们唯有有针对性地各个击破,才可能实现超越。 在男性的集体里,男人能够交换技能,以重新改造规划;而在女性自己的空间里,女人同样能够在没有男人干涉的情况下完成同样的探索工作。当然,当某些人想要与其他人或者整个集体保持一致的方式的时候,我们也要尊重他们的个人选择——如果他们希望如此的话(尽管这会让我们受到打击,因为他们的选择无异于为自己选择一个主子)。 在当前,任何无羁无束的生活景象都不能成为这个佯称 ”权力失衡的世界依然自由” 的藉口。最终我们所追求的,还是革命,而不是改革!我们不祈求获得更多的组织特殊兴趣团体的权利,或者在业已划分的不同社会群体间发起运动的自由――我们仅仅想运用我们已有的权利,去制造我们新的权利,并时时刻刻去制造和再制造我们自己——就这样,对这个体制的方方面面进行各个击破!
我们是要废除性别歧视的男女平等主义者,我们是要废除工作的劳动组织者,我们是要打破传统、超越艺术的艺术家。 我们的阶级战争是反对阶级、反对等级、反对种类划分的战争。 我们所反对的“代表”,并不仅仅意味着代表制的“民主”,更是要指明——我们每个人都是不能被忽略的同等重要的个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为其他人代言。政治学家也好,哲学大师也好,人口学家也好,委员代表也好——他们谁也不能代表我们!
【无政府主义者发动革命,而不是战争】
让我们对斗争保持警惕吧! 很多激进分子参与了政治——他们通晓如何反抗,却对其他事情知之甚少。他们把每一个相互作用都转化成了善恶两种势力间的冲突。他们表明立场,划清界线。直到最后,他们反对全世界。 他们是把煽动当作事业的人,而这,是维持其事业再好不过的方式。然而结果呢,却是它给被煽动的人们强加了最为苛刻的清规戒律。由此,大多数人会变得无动于衷――又有多少人具有十足的反抗心理,并原意去不断地应对接踵而至的烦恼呢?
总是有无休无止的战争枕戈待旦,一触即发――他们反抗,反抗,反抗着! 这样做,只会使战争的导火索永远延续下去!
而我们,无政府主义者,是摒弃战争的! 我们力图去超越敌人——这,就是革命!
请不要成为一场冲突的任何一方,不要让你自己成为战争狂人的爪牙,不要一遍又一遍地给那些冲突斗争定性定义――那所谓的 “民主Vs 恐怖主义”,或是“自由 Vs 强权”。 让我们努力去探索,去追寻——探寻有效的方式,去推翻他们自相矛盾的荒唐前提,团结在他们看来不可能团结在一起的人民,颠覆整个人类战争史!
【不要立场,要主张】
如果你们想发动一场起义,请不要在你们和其他人之间划出一条界线,并威胁所有的人都必须越过它。 不要试图去宣传一种基本纲领,不要从事吸引和招募新丁的活动——总之,请千万不要“教育大众”! 不要劝说人们赞同你的观点――而应去鼓励他们加强自己的力量,有自己的主见。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要比所有人都持无政府主义观点更无政府主义!
在任何一场反抗或起义中,中央机构和那些被承认的权威都会在下命令的时候使人们的自主意识窒息死亡。 反言之,个人的独立自主的行动方式,会激励他们对自由的渴望,增强他们对强权的抵抗力——独立,同所有美好事物一样,永存于世,且货源充足——我们当然没有必要(亦不能够),把独立自主当作某个中央委员会施舍给排队等待救济的选民们杯水车薪的食物一样限量发放!
关于宣传,不要试图告诉人们你所说的都是“真理”。请把它们弄乱吧,破坏掉已有的秩序,重新传造一个空间,让新的真理在这里形成。我们要让人们了解问题所在,而不是告诉他们答案――但是要记住,并非每个问题都必须以问号结尾。 关于革命,一个宣言的本质在于它的效用,而不在于其事实是否“客观”――这样,你就能把真理和哲学家,以及其他游手好闲的杂种们区分开来。
历史学家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势力强大的古波斯帝国国王达利斯(Darius)带领他的军队侵入大草原,企图征服塞西亚人并吞并他们的土地。塞西亚人是一个游牧部落,当他们得知达利斯的军队将要对他们发动袭击后,便破坏了自己的营地,然后缓慢撤退。达利斯的军队总是能够看到他们在地平线上游牧的身影,却无法包围他们。 数日,数星期,数个月过去了,他们总是在侵略者的眼皮底下逃走。经过任何一个地方时,他们都会把食物捣毁,往水里投毒。他们和入侵者兜着圈子,把他们诱入邻土而受到攻击——达利斯的军队穿过整片沙漠,仅仅看到瘦骨嶙峋的秃鹫飱噬着铮铮白骨。
习惯了炫耀他们的浩大声势和戏剧性的战斗的骄傲的战士们感到极度失望。达利斯派遣他最快的信使替他送去一份挑战书,但是这位威风的信使差点连塞西亚人队伍中最懒惰的落伍者都赶不上。
挑战书上写着,“作为你们的统治者,我命令你们调转方向和我们战斗!” 第二天,当他们来到一块石头前,他们看到了塞西亚人刻在石头上的答复, “如果你是我们的统治者,你就去哭吧!”
好些日子过去了,当达利斯的士兵们几乎绝望的时候,侦查员发现了一队塞西亚骑兵正在穿越平原向前冲锋。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达利斯的士兵们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嘴里发出充满挑衅的声音——终究要进行期待许久的决战了。士兵们感到些许宽慰,可当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时,还是感到困惑。因为他们发现塞西亚人并不是朝着他们的阵地冲过来的,而是冲着他们旁边的什么东西。仔细观察之后,他们才弄清楚原来那些骑兵只是在追逐一只兔子。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忍无可忍的士兵们终于发动了兵变。达利斯只好鸣金收锣,打道回府,塞西亚人不战而胜。
就这样,拒绝战斗的塞西亚人成为了历史上最不可征服的部落。
【无政府主义:似非而是】
……但它是我们无政府主义者所欣赏的一种似非而是的悖论。我们力劝人们为自己而思考,夺取权力从而废除它,发动针对战争的战争,这一切从表面上看都是自相矛盾的――但,如果你希望反叛能够使你的权威,连同其他的权威一起被废除的话,那么先参与”显而易见的伪善”将是一种很好的策略!
舞动你手中的黑旗,来表达对生活中那些毫无意义的旗帜的反对吧!生活在这么多了无意义的旗帜的阴影之下,意味着麻木不仁。 不管怎样,黑旗总是好过白旗的!
【创造动力】
因此――让我们创造动力吧! 不要坐在会议室里无休无止地讨论下一次会议应当在什么时候进行,又应该如何进行。看那些受虐狂们无休无止地强迫自己在数周、数月、数年时间里为各种哭诉会、控告会、打气会准备宣言稿,可过不了几个年头,它们的内部一定会发生纷争,甚至彻底决裂。 所以任其自然吧,绝不要被迫参加那些会议,仅仅表明自己将如何如何效忠革命。 不要强迫自己做任何事情――这才是你的革命!
让我们去创造动力!不要等待改变――而是通过自己的行动来实现它。你所能实现的事情,靠你和同伴们一起完成。你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很多。这样你就能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保持你的尊严,你就能书写自己的人生故事并鼓舞他人,让他们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无穷力量。记住,只有行动才能让你接近梦想――否则即使付出同样的精力,你都只能觉得它们遥不可及。 如果你高兴那就蹦到街上去吧,如果一个建筑让你感到愤怒那就烧掉它。即使在战场上,爱之花也会悄然开放――所以请不要退缩,当你准备好了,就去发挥自己的极限吧! 即使你深藏自己最秘密的希望,你也会表露其他欲望!使你自己忙碌起来,这时候你就会完全地感受到你自己。不要害怕做一个不现实的人――正是不现实的事情存在,才需要我们去实现它。除非你有所梦想,否则你就不能创造。
让我们去创造动力!无政府主义者不会发出指示,而只发放许可证——帮助他人给予自己生活的许可。 每个人都要依照惯例――支持他人,分享技能,为身边的公民创造机会,用行动来表达各自激进的欲望。一旦机会来临,你肯定会使那些要在街上反抗条子的人大吃一惊!
不要哀叹着在请愿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在照相机面前摆姿势,或者等待某扇机会之窗的开启。快去参加城镇里的游行和街头音乐节吧,闯进废弃的建筑并在墙上挂出你的标语,和陌生人交流,挑战你在床上想到的和你能够做到的所有事情,让自己”有大事将要发生”的征兆在空气里源源不断地持续。 未来依仗于你的每一次行动,有行动就有未来。不要期待着一个完善了的自己――你已经拥有了你“自己”!
给自己签发生活的许可证吧!撕碎那些禁锢你的桎梏与锁链! 创造动力!
【美丽的无政府主义者想要你!】
人类正处于一段艰难的时期,特别是对于一个无政府主义者而言,他们面临着极大的威胁。你也许就是那些把自己的无政府主义思想掩饰起来的众人中的一个(至少在某些情况下,你一定会这么做),生怕别人(他们同样地恐惧,甚至可能是缘于同样的原因)谴责你太理想主义,或者“没有责任心”,仿佛你正彬彬有礼地把这个星球埋葬在垃圾堆里一样。
你本不该如此胆小,因为你并非孤军作战! 看见了么?有千千万万的朋友等着你自报家门呢。他们准备去爱你,关心你,和你一起欢笑,肩并肩站在一起,并为争取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斗争。 追随你的心吧!我们定会在某个地方相聚。请不要迟疑!
它并不是一场几个运动员,几万观众的运动会!
【好啊,我对此很感兴趣,那么下一步我该怎么做呢?】
我并不想无理,但是你真的理解了我们的阐述吗? 我们的目的不在于使你皈依某一种信仰,或者在这里为某一个政党投赞成票——事实恰好相反,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完完全全掌握你自己的行为和命运!这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也是最艰难的事情。
【鼓舞人心的结尾】
在这个精神狂乱的世界里,曾几何时抑或现在,无政府主义遮遮掩掩地出没,或者只有一些被其招引的人们的隐秘的窃窃私语:收工后你和你最好的朋友们聚首的几个小时,在张贴在巷墙上的海报的残迹,即刻的手淫自慰或者做爱,即使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既不胖也不瘦,既不富有也不贫穷。又曾几何时抑或现在,精神错乱只是例外,只是一个片断,而无政府主义就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我们的十万之众的人们能够发现一种新文明,一百个人能够改造一座城市,两个人能够为我们的孩子写他们睡觉之前等待聆听的故事――为数百万的后来人播下种子。
当我们中一个人公然反抗向保护公众舆论与“必要性”的黑社会交纳保护费,并且不折不扣地追寻自己的梦想而生活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将要收到一份珍贵的礼物:自由。当我们塞满大街小巷,围绕着篝火舞蹈的时候,我们会重新审视我们的身体,我们值得如此舞蹈,因该得到如此的空间。当滑雪胜地陷入大火,当百货商场的窗口被打碎,在这样一刻,“私有财产”已不是私有,也不是财产――并且,我们在我们自己与这个宇宙之间创造了新的关系,这是一个新宇宙,是属于我们的宇宙。如果我们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那是因为我们知道唯有亲历而为才能创造我们自己的生活。希望能够在那些混帐王八蛋开办的报纸的头版上能够看到关于你的消息!
――Noam Deguerre, CrimethInc. Black Writers’ Bloc黑旗作家联盟
本辑的作者为一些无政府主义者。贯穿于所有行文中的“我们”是无政府主义者的我们:意即,它(我们)指称的是所有那些把自己和应该被怀疑的所谓宣言叙述联系起来的人,而不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人。
【序言:暴力宗谱学】
人类甫始,和谐得很:一个部落一家亲,采集食物在一起,吃饭在一起,游戏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唱歌在一起,做爱在一起,讲故事在一起。 偶尔也有不和谐音:于是爆发一场争吵,先是恶语相加,然后拳脚相向。 遇到这种事情,部落开会讨论,并找出解决办法。不然部落就会破裂,成员就会挨饿受冻,或者被野兽追逐撕咬,或者加入另一个能够解决冲突的部落。 千年复千年,部落间的冲突解决之道类同。这种生活方式行之有效,而且充满活力。
新一代被强迫服从上一代的制度。有组织的宗教出现了:现在,人们不仅争夺土地,食物,财产,不仅要复仇,还要强取他人的灵与心。
但是有一天,又一场冲突爆发了,而且得不到解决。讨论,安抚,甚至连决斗也没有用;对手发誓要报复对手。或者是一种精神失常,抑或是一种技术和文化的创新,令他们在长久的安逸之后,义无反顾地投入争斗,并且毫不妥协。 他们再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找回通向和平的路了。他们成了战争机器。 他们和环境的关系改变了:现在,他们改造世界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提供足够的食物补给,从而维持战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改变了:他们认定其他人,或者为潜在的手足同志,或者为对手敌人,除此之外,绝对没有第三种性质。
相邻的部落原本相安无事,旋即他们也被迫卷入这场斗争。他们不得不全力以赴对付每一个敌人,即使在此前,他们甚至对对方一无所知。 很多社区就这样灭亡了。而那些无论如何都要存活下来的部落,则发现他们不得不成为永远的战争机器。 他们不得不征服这个地球,以及地球上的所有动物;他们使俘虏来的敌人成为自己的奴隶,其中的一些还是自己部落的人;他们控制了一切,聚集力量面对恐怖主义,而他们自己,也成为了其他人眼中的恐怖分子。从此以后,恐怖的心态开始令他们一再堕落。 就如同瘟疫,散播在一个又一个部落之间。这种前所未有的改变席卷了地球表面。小部落们合并成为大部落,最终变成一个国家;临时的军事领导变成了世袭的君主;曾经爱好和平的人们放眼望去,仅有一片血光之灾。
变化并非仅仅存在于军事方面。 领土被分隔,被占据,成为了新冲突的主要导火索。 市场经济产生了:人们不再彼此信任,有富余的人们做着买卖交易,争夺更有利的契约,即使在和平时期也是营私趋利,处处分羹。 父权制出现了:这是隐蔽的性别斗争,战士和仆从有着不同的性别角色,新一代被强迫服从上一代的制度。 有秩序的宗教组织形成了:现在的人们不仅要争夺土地,争夺食物,争夺财产,还要强取他人的灵与心。
诸等发明使人类陷入悲惨境地。他们试图用新发明来消除坏的影响,结果却是给人民带来更大的灾难。政府,本是召集起来保护人民,却从他们身上巧取豪夺,人民挥汗如雨,他们却坐享其成。警察充满大街小巷,好像在防止犯罪,殊不知,他们却犯着最恶劣的罪行而享受赦免。为了保护自己在这畸形文明中的利益,他们喂养越来越多的令人惊怵的怪物。
小国家顽强地抵抗大国家的攻击,他们武装到牙齿,极其过敏地威胁作出反应,不断争战,征服,知道他们也成为更大的帝国。于是,罗马帝国在其乡下农夫反对厄特鲁尼亚人的进犯的抵抗行动中找到缘由。于是,欧洲其他地区变成了一个帝国们竞争的蛇穴,这是数百年的与罗马帝国战争的结果。后来的历史学家们看着这这一场场不同文明之间发动的腥风血雨的战争,认为这边疆之外的“愚昧的心”是血淋淋的野蛮。然而,事实也许是爱好和平的野蛮人只是为生存而抵抗那些嗜血如命的文明人的屠杀。也许“愚昧的心”恰是存在于这些帝国的中心,在飓风的眼中,在这里,暴力崇尚在人们心中业已根深蒂固,而且得到极巧妙的伪装,非肉眼所能察觉:奴隶们在街上四处游走,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受控在自己的意志之下,其实他们只有无能的力量;角斗士在圆形剧场利相互厮杀,而它被成为娱乐。
接下来的军事战役显然是社会邪恶的征兆,而不再是一个理由。现在,隐形的经济暴力引发公开的武装暴力:士兵们切断通向野蛮人最后的仙境乐土的所有道路,如此,商人们就能攫取更多的资源;如此,精神饱满的贫苦野蛮人就会建立其另一个消费基地。所有的大陆被掠夺,所有的土著被驱使成奴隶――更甚的是,他们的贫穷竟成为那些窃取他们土地的文明人用来证明他们种族劣等的证据!
为确保士兵们顺利实施他们的残暴统治,传教士冲在攻击部队的最前面,强制进行他们“上帝是惟一的真主”的精神宣教,且不容任何争辩。他们以恐怖窃取领土,以鲜血换来金钱,然后再用金币买来鲜血——上帝统领了一切,而这一切,反过来又在利用上帝。 传教士的继任者们,则干脆向市场直接祷告。这些新兴的牧师比士兵更善于强制性地推行他们的权力统治:他们的到来,使得枷锁不再是使奴隶屈卑的必要工具,取而代之的是对奴隶们施以偶像崇拜,使他们如此顺从地进行钩心斗角。
现在,人们早已忘却了其他的生活方式。他们与兄弟相斗,与父亲相抵,与邻居相争。与此同时,盘旋在上空的恐惧和贪婪的幽灵们,正在窥觎他们的王国。 那些国王、将军、总统们,起起落落,沉沉浮浮,但是体制和等级制度却岿然不动。他们用残酷的“竞争”来牢牢掌握自己的皇冠,选择或者抛弃那些贤人斗士,毫无怜悯之心。
每个身陷暴力关系的人,仍然想独自逃离。但是一次又一次,他们却怀揣仇恨的种子,摧毁他们所进入的每一个避难所――恰如那些逃入“新世界”的难民,那些推翻沙皇的共产主义者,那些真正的避世者,那些恶化邻里关系的好事者,那些大力宣扬新发明的鼓吹家,那些为下一代的时尚摄影开创先例的艺术家……他们仅仅在为那些行将沿循他们足迹的压路机铺就道路。
暴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学校的少年,邮差,那些从前喜好交际的小团体,开始冷血枪杀他们的同伴。 牧师调戏圣坛的男孩,父亲袭击他们的女儿,少年强奸他们的恋人,监狱从此变得拥挤不堪。 几十年来,数百万人民在不同的国度遭到屠戮;残疾的幸存者以牙还牙,发动新一轮大屠杀。 核弹头瞄准着每一个人,而在讨论人类最终被屠戮灭绝的危机时,代表们永远只有陈词滥调。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站在死亡线上,都是政治犯。即使在美国,这个拥有宇宙史上装备最精良、最久经世故军队的国家,都在全力保护其白领工人的利益。这个生活和健康质量最高的大本营,现在也不再感到安全,就连摩天大楼都被飞机撞毁——恐怖威胁着每一个人。
今晚,一个巴勒斯坦青年奴隶计算着一个方程式:他的敌人充满了他的世界,给他带来巨大的苦难,那么他感受到的仇恨比他对生命的热爱更甚吗?他想到了他残废的父亲,他被推土机摧毁的房子,他死去的朋友们。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他们每一天都在计算相同的方程式,他们总是得出了同一个结论——而这,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得出另外一个结论的那一天。
那么,爱在哪儿呢? 爱还在这里。爱的形式自始至终都是: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朋友们互相拥抱,大家互致礼物,仅仅是因为付出的愉悦感。 我们仍然相互原谅,相互交谈,深深地爱;甚至在一个新的部落同盟里,在面对一个普通对手时,也有爱――不是阴谋和狡诈,而是以和平的名义,希望他们在开始战争和开始交易之前结束冲突。 即使这样的爱仅仅发生在少数人之间,它们都和从前一样有力,值得我们去珍惜。 只要我们给自己的心穿上甲胄,只要我们依然能够抓住自己的心,我们仍然具有感染力,就如同暴力和仇恨的感染力一般。
现在,这个世界正在等待一场抵抗战争的革命,一份武装的爱,一种能够自我修复的友谊。让我们用“无政府主义”思想来描绘这些时刻:生命就像我们所设想的那样繁荣,没有暴力能够使我们臣服。 无政府主义是一种创造,一种能够保护这样一些时刻的科学。它是一种能在绝望的境地中寻求希望的武器,也是我们把持和挥舞的唯一武器。这次,就让我们坚定地抱有一线希望吧。并且在某种新魔力的作用下,我们的武器永远不会对准我们自己。
我们明白,在革命之后,在每一次革命之后,爱与恨之间的挣扎,强迫与合作之间的斗争,永远不会停止。 那么,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你会站在哪一边? 而这,永远都是一个问题。